西游记札记 [《西游记》札记]

　　□李洪甫　　经历雍容辉煌的盛唐，中国封建社会的进程，急转直下：宋皇室的衰落，元政权的贪暴，明王朝的腐朽，为帝制时代频敲丧钟。朱元璋锦袍加身、刚刚坐稳龙床，就察觉了官场的贪腐成风。于是，他杀功臣抬高皇威，废除宰相，亲视六部；制定了中国历史上最为严厉的惩贪法律。规定对贪污60两银子以上的*刑以斩首、剥皮、塞草示众；——依照当时的物价，60两银子相当于8000斤大米——要求各县建造书写贪官姓名的“申明亭”，昭告古今；为了不让贪官漏网，朝廷还允许老百姓将贪官“绑缚赴京治罪”，各地关防，不许阻拦。尽管如此，在家天下的**下，贪赃枉法，买官鬻爵之风，依然笼罩朝野，随着皇室的更替，又愈演愈烈。
　　到吴承恩10岁时的正德五年，从贪官刘瑾家抄出的财富堆积如山，包括金子6720斤，银子1.5亿两。“刘瑾”在《西游记》中被隐写作搜括民脂民膏的“牛精”，刘瑾籍贯是兴平，牛精老家在金平。牛精年年要向金平府老百姓搜括1500斤酥合香油，牛精被除后，洞府中也被“搜出”了大量的细软宝贝，有“美玉良金”和“玛瑙珍珠。”现实中的刘瑾被凌迟处死，西游故事中的牛精之肉被分发给*人等，犀牛角被贡奉给《西游》世界中的“最高”人物玉帝和如来佛祖。
　　吴承恩将刘瑾写入《西游记》，还有一个重要的乡土情结。刘瑾专权之际，以犯人溺水而死“坐”罪给敢于直言的御史、赣榆人匡翼之。匡被贬后一度任“苑马寺卿”，其级别和职责皆与弼马温相同。匡翼之是明代赣榆的第一位进士，之后，匡家出了匡铎，匡兰生、匡兰馨等多名进士。匡铎与吴承恩的挚友裴天佑、吴承恩表侄胡应嘉同为嘉靖年间的进士，“沭阳胡”、“赣榆匡”，被誉为“长淮名门”、“海州书香”。
　　取经人遭遇的磨难，多因贪婪、弄权、阴狠、下作的仇敌而起，有昏庸放纵、甚至要小儿心肝为药引的皇上；有“刮地皮”、“做花账”、“要人事”的各级*、山霸；有教唆、纵使僚属、近宠贻害一方的天王、老君、菩萨甚至三界圣哲与贤达······吴承恩揭出了烈烈扬扬的反贪旌旗，历数贪墨者的丑恶和卑劣。
　　《西游记》中的唐僧是观音举荐、如来亲点的特使，其职责是要拯救人世，清除“贪淫乐祸，多杀多争”的“凶场”“是非”。特使得到天廷的支持，又是真龙天子的御弟，秉持的是“最高”的“钦命”，却屡遭抵制。贪腐者争先恐后、百折不挠地要吃这位 “文明”使者的长生肉，明目张胆地与“反*”分庭抗礼。
　　要吃唐僧肉者，平生多有贪腐的前科劣迹，黄袍怪是有正式编制、需要接受三日一点卯的天廷公务员，却不勤政、不作为；继而私恋玉女，擅离岗位。下凡后，堕落为吃人的山大王，看见唐僧，贪欲膨胀：“正要吃你呢！”
　　“圣婴大王”红孩儿是个名符其实的“*”兼“富二代”，他和牛魔王的官太太铁扇公主强占土地山林和气候资源，占据火云洞，强迫土地山神服劳役，并收取名为“常例钱”的保护费；交不出钱的，要用猎物、土特产充数。铁扇公主倚仗芭蕉扇的司雨权，破坏水土生态，危害百姓。又与牛魔王的“小三”玉面狐狸吃醋纷争、有伤风化，触犯伦理。
　　白毛老鼠精有偷食香花宝烛的前科，又仗着义父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三太子的威风，胡作非为，在陷空山“迷害人口无数”，甚至将唐僧拿入洞中——是古典版的“我爸是李刚！”
　　明代朝野贿赂公行的现实突显在《西游记》的字里行间，上至公卿权贵甚至皇上，下至基层吏卒，无处不在。李世民杀戳过多，本该折寿，却通过魏征与阴间判官的关系，涂改生死簿。佛界至尊如来为了迦叶、阿傩顺利地向取经人索要礼品而亲自出面周旋：“经”“不可空取”，过去，圣僧下山为人诵经，“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太卖贱了······”吴承恩不买帐！借看管珍楼的力士、庖丁、尊者之口指斥索贿的不端：“不羞！不羞！需索取经的人事！”“须臾，把脸皮都羞皱了！”
　　大贪吞国，小贪吃公，低层小吏的贪污索贿，更加厚颜无耻。豹头山巡山的狼头，受命去集市上采购20两银子的食品，却要开假帐从中渔利：“先吃几壶酒儿，把东西开个花帐儿，落他二、三两银子。”
　　**，世风日下，许多社会资源、公共权力沦为汲取暴利的渠道。古代没有电力、电缆，贪腐者拼力争抢水源：车迟国三个畜牲利用雨水当上堂堂国师，位极人臣；乌鸡国道士利用血雨污染宝塔，夺得王位；聚仙庵垄断了可以治病借以强要利物的落胎泉······吴承恩笔下的狮驼国是：虎为都管，狼精看门，角鹿传文，狐狸道行；长蛇占路，大蟒围城，开门狡兔，坐铺山精。
　　吴承恩，摇动那处于社会底层的尺椽羊毫，为腐朽的朱家王朝勾勒出群丑的败坏和贪鄙，书写了一份份惩贪檄文；揭出了震世骇俗的反腐旌旗。 （□本刊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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