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街还是一如往日,乔天渊仍是静静卖柴,但心中总与平时有些不太一样。或许是后悔昨日不该在西陵侯府门前出手吧。 一担柴渐渐卖完,如墨又未出现。 “嘿,如墨姑娘今日去定亲王府了。给你,十文钱。”他抬头,又见小嫣站在面前,却已伸手取走了山花。 “是定亲王请客?” “是啊。定亲王今日回请大将军。他们当官的偏生有这些繁文缛节。” “怎地又要请如墨姑娘去?”乔天渊不禁低声自语。小嫣似是看透了他的心事,笑着说:“谁让如墨姑娘是京城三绝之首呢。除了定亲王和大将军,还有几个能请得动她?” 如墨的琵琶、林空侯的洞箫和周叔牙的古琴,并称京城三绝,三人之间倒也无所谓孰上孰下。只是如墨绝代风华,如花少女,自然为人津津乐道。更兼在小嫣看来,自然要把如墨放在第一了。 乔天渊慢慢喝下最后一口汤,把嚼得稀烂的牛肉和着面吞了下去,然后习惯性的抓住横在身旁的扁担。扁担边缘在掌上粗粗的一划,这才让他想起,那红衣女子昨天削断了那根自己用了七年的旧扁担。 街上铺着的月光不时被来往的人群踩碎。远处高低起伏的谈笑声悠悠飘来。京城夜晚的繁华比起白天不遑多让。月色渐渐升高,已经是定更时分。乔天渊舒了口气,走出小店。“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陶潜的诗不知怎么的钻进他脑子里来。是啊!这京城的繁华都与自己无关罢。 只是为了看一眼如墨姑娘么?莫说不知如墨几时出得了定亲王府,纵然看到她的软罗小轿又如何?乔天渊不由遥遥向定亲王府望了一眼。亭台楼阁,烟笼月罩。那座隐在暗处的大宅院九进九出,富丽堂皇,隐隐透着*视皇宫内院的霸气。 忽地两匹骏马如风般沿街驰来。马上人锦衣华服,目不斜视。只见两马一路奔去,直到拐过街角。不过片刻,蹄声大作,又是两匹马奔来。马上乘客一样的装束,所不同的是,这两人左手都高挑着灯笼,将左近街道照的雪亮。灯笼上赫然印着“西陵”二字。待两马驰到街角,便双双停住。来路上又是两骑奔来。不过这回马儿却跑的四平八稳,马上人手中个是一条开道蟒鞭。鞭子破空的“啪啪”响声压过了空中飘荡的笙萧弦乐。 这两匹马后才是一队亲兵护卫着的西陵侯大轿。也只有温天扬才有这样的排场。数十骑簇拥的大轿后不远,竟然还缀着顶小轿,若即若离地遥遥跟着。小轿后再有几十步,又是四骑人马长灯蟒鞭地押在末尾。 西陵侯一出行,整条街都不由肃然起来。拐过这街角,再过两条街向西去,便是西陵侯府了。而顺着侯府下去不远处便是“春歇楼”,看这样子,那小轿中该是如墨。 温天扬的大轿在前呼后拥中从乔天渊面前移过。乔天渊的眼睛却片刻未离那后面的小轿,直到一声惨呼在街拐角处响起。 乔天渊一惊,只见那两个手持蟒鞭开道的人已经从马上跌落。接着,队后又是几声惨叫,殿后几人也应声落马。几乎同时,四处射来的暗器似道道流星划向街中间的一队人马。 竟有人截杀西陵侯! 伴着侯府侍卫刀剑出鞘的铿锵,十数人倒在那片炫目的流星之下。长街两侧从夜色中游魂般冒出十几个黑衣人,就像是从研着的一团墨中忽地溅出的点点墨汁,悄无声息,直到飞溅到纸上才被发觉。 就在暗器如初夏骤雨从天突降之际,乔天渊已经扑向那小轿。人还在半空,手中的扁担已挥出。“叮叮叮”一阵响,十几枚暗器全钉在扁担上,小轿的轿帘却连动也未动。 他左肩一紧,知道只顾护住轿子,自己却不防中了暗器。右手一振,钉在扁担上的十多枚暗器向*近的黑衣人射去。 护卫西陵侯的侍卫们早和一众来人交上了手。黑衣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显然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辣。侯府的侍卫被杀的措手不及,先被暗器打翻了十几个,仓促应对下,立时又有几个横尸当场。 左长威闪身躲多几枚暗器,大喝道:“大家别慌,护住大轿。”跟着从马上一跃而起,掌劈指戳,拦住两人。众侍卫稍稍定神,与来袭黑衣人战在一处。 黑衣人一色窄刃长刀,出手凌厉。从队尾杀出的*人中有三个向乔天渊和这小轿扑来,另外几人扑向大轿。乔天渊只觉得左肩隐隐作痛,知道暗器上并没有喂毒药,心下稍安。只见那小轿斜斜横在街中,两名轿夫早中暗器倒地,轿子里面却毫无声息。 两名黑衣人长刀挟风,直刺向小轿。另一人一刀斜劈乔天渊。乔天渊既不知道这些人来历,更不想卷入其中。但见这三人出刀凶悍,毫不留情,当下着地一滚,躲开来袭长刀,就势挡在轿前。 “铮铮”两声,两柄刀直刺在扁担上。若是拿捏得差了分毫,便是开膛破肚之祸。毛竹扁担被两个刀尖穿过,立时裂开。乔天渊右手一握,生生将裂成两片的扁担捏在一处,把两柄刀夹在当中。那两个黑衣人双手一扭,长刀从扁担中破出。乔天渊左手一挥,几截断扁担向两人打去。两人长刀挥动,挡开扁担。第三个黑衣人一击不中,挥刀又上。三股刀风同时向他咽喉、前胸、小腹袭来,整齐划一,可见这些人平时一定训练有素。 他见三个人不再抢攻小轿,同时向自己招呼过来,反而平静不少。他猛地一个铁板桥,自膝盖以上平平后仰,几乎贴到了地上。 三人未料他武功如此精纯,竟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此险招躲过必杀一击,不由微微一惊。乔天渊却不容他们变招,双手向后一撑,双腿“嗖”的弹出,正中两人小腹。他双脚回收,顺势夹住第三人刀身,生生将刀夺下。乔天渊不愿轻易结怨,因此未下杀手。那两人被乔天渊踢翻在地,一时爬不起来。第三人见钢刀脱手,打了和呼哨,赤手空拳又扑了上来。 此刻,西陵侯府一众侍卫正被围攻得左右支拙,狼狈万状。左长威被三个黑衣人缠住,虽然不落下风,但想立时取胜也是万难。其余侍卫阵脚大乱,被来袭者*得步步倒退,蜷缩在大轿周围拼命抵挡。 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听到呼哨,打了个手势,有三人立时返身扑向乔天渊。这三人一去,众侍卫压力稍减,渐渐稳住阵脚。乔天渊却是以一敌四。 四柄长刀映着清冷的月光连环进击,乔天渊掌影飞舞,指东打西,穿来插去。局势一时僵持不下。 再战得片刻,为首的黑衣人长声呼啸。众杀手闻声刀势更紧,一片片匹练似的寒光大涨。乔天渊只觉得寒气迫人,那四人招招进手,凶悍异常,竟用上了只攻不守的打法。 乔天渊虽然不愿与闲人结怨,但生死一线,也不得不痛下重手。他见一人着地滚来,刀扫下盘,左脚猛踏,于电光火石间一脚将刀身踩住,右脚弹出,直取那人面门。那人见来腿凌厉,侧头躲过,再就势一扑,双臂搂住乔天渊小腿。乔天渊大惊之下不及变招,另三人长刀已经刺到胸前。他无奈之下,双手探出,捏住两把刀尖,略一低头,将刺向他咽喉的刀锋生生咬住。四人两相角力,只听“格格”几声,三把钢刀刀尖尽折。乔天渊将脸一扬,双手一挥,三点寒星飞出。三名黑衣人右臂上齐齐钉上一截刀尖。那抱住乔天渊双腿者用力几次,却撼不动分毫,正待变招,忽觉胸口如受重锤,被乔天渊一膝撞飞。 为首的黑衣人听这边惊呼连连,六个人不仅收拾不下对方一个,还接连负伤倒地,心下不禁又惊又怒。正当此时,从街角两侧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中夹杂着呵斥声、刀*撞击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远远高挑着的两个灯笼上“巡检”二字在火光映照下格外耀眼。九城巡检司的兵马!为首的黑衣人回头恨恨盯了乔天渊一眼,打了个又尖又厉的呼哨,一众黑衣人扶伤携残,向黑暗中退去。 左长威喝道:“拦住他们!”有几个侍卫上前追赶。黑暗中却又划出一道道流星般的光芒。只顿得一顿,十几个人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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