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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时间：2023-06-28 13:07
我常以不可名状的忧伤想念那个阳光泛滥的夏天,我和拉拉坐在一栋没有小深和陈意安的高楼上,相互依偎着,漫无目的的翻开一本画册.在里面有一张很美的图------蓝的海水里,有数量庞大的鱼群,密密匝匝,遮住投入海底的大部分光线,海水越发深蓝,色彩浓烈.文字介绍说这里住着太平洋一种迁徙的鱼群,每年会随着洋流从赤道游向北极,再毫不倦怠的从北极游向赤道,轰轰烈烈,静默无声.
拉拉忽然扬起脸对我说:"鱼鱼,如果你是那种鱼,一定要记住回来的路哦."
在那年少无知的岁月里,我拼命的把头点了又点.
ONE
我常常想起拉拉.
我想我和拉拉曾经都是单纯的女孩子,那时候我们扎着羊角辫,光着脚坐在没有风的阳台上,心满意足的*着一根棒棒糖.
拉拉会捧着一本大书给我读童话,她认识的字比我多,书上的字她都能认识,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像风吹过风铃那样清脆,在读到温馨的地方她会撇开嘴笑,上扬的弧度从嘴角迅速蔓延开,比白云还要干净.
有一次拉拉给我读<海的女儿>,在读到"小人鱼把王子救上岸"这一节的时候,拉拉忽然停了下来,我急切的想要知道下面的情形,而她却有些惊慌的指着楼下的草地,一只流浪狗正追着一个小男孩咬.拉拉放下手上的书跑下楼,我也顺手抓起门边比我还要高的扫把,跟着拉拉冲了下去.
现在想起那时的姿势真是拙劣极了,一个8岁的小女孩胡乱的挥舞着扫把对一只流浪狗龇牙咧嘴,最终还是我取得了胜利,拉拉站在一旁,一边为我加油一边安慰着那个惊魂未定的男孩.
我放下扫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近,对男孩揶揄的说,还男孩子呢,一只狗能吓成这样.
他扬起脸来看我,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还噙着泪花.我摆出一副"老娘就要说,你想怎么着"的欠扁表情,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结果他居然转过脸去,对着一旁的拉拉,说了声谢谢.
我站在那里,忽然明白了小人鱼在把王子救上岸后离开的感觉.
缘分是否在那时候已经错线,只是单纯的王子和小人鱼都浑然不觉.
TWO
那天以后,那个穿着起球白毛衣,鼻子上还常挂着两行鼻涕的小深便莽撞地闯进我和拉拉的世界.
他在拉拉给我念童话时不停的拍着一个破旧的篮球,哼着很难听的歌,他把拉拉家花盆里的牡丹花全部拔掉,种上一株株没有根的向日葵.他居然还把我家的金鱼全部倒进厕所里,理由是鱼缸太小这些鱼无法往返迁徙.
我们陪拉拉学唱歌,在唱歌班歌声响起的时候和小深比赛谁先分辨出拉拉的声音.
我们陪小深去打篮球,在看到他穿起外套拖着篮球走来时我和拉拉就会兴冲冲的跑过去,递上水和纸巾.
我们一起参加英语班,当英文老师念到like这个词的时候我会很神奇的想起小深的脸,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开了小差,在纸上反复的写着小深的名字.
年幼时的我们便是以这样一种天真浪漫的姿态存在,幼兽般温淳且相互依赖.
THREE
在我终于16岁生日的时候,拉拉和小深带着我逃了一节晚自习.拉拉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蛋糕,语气暧昧的对我说宝贝,恭喜你破蛋而出了16年.
小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我的手心,我小心的接过,满怀期待的打开,里面安然躺着3条鱼形钥匙扣,头和尾巴被磁铁紧紧吸引在一起,鱼身被涂成明亮轻快的蓝色,眼睛则被镶进了极小的水钻,闪烁发光,像是含着泪.
小深把它小心掰成3份,把一个放在我的手上,我紧紧握住手里的鱼,像害怕代表着幸福的鱼会不小心溜掉一样,紧张的守护着.
"鱼鱼,你在干什么?在不许愿蜡烛就要烧完了!"拉拉轻推我一下,我赶忙闭上眼睛,想到的竟是小深俊朗的脸.
那一刻,我虔诚的对着主说:"鱼鱼,小深,还有,拉拉,要永远在一起."
拼命吸了口气,我想把蜡烛吹灭让我们愿望永远定格.小深却忽然把蛋糕移开,对着将要燃尽的蜡烛大声喊,拉拉,鱼鱼,和小深要一起去海南上大学.
只是他还没喊完时,蜡烛就已经熄灭了.
拉拉追问他,"为什么是要去海南呢?"
因为那是我们离赤道最近的地方.
FOUR
时光的车辙就在幸福中辗转，在这零碎冗长的时光里，小深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英俊挺拔。一米八的个子，零乱的黑发，整齐的流畅的肩线，完全一个王子的架势。拉拉也开始变化，她穿白色的百褶裙，背时髦的包，偶尔涂涂口红，偷偷化化淡妆。
每天放学的时候。我和拉拉总是会要三大杯冰淇淋，一边心满意足地吃着一边等着小深奥数班下课。
天知道三杯冰淇淋都吃完，小深还是没有出现，拉拉把上帝到魔鬼每个数得上名字的神悉数都损了一遍后，拉着我去买单。
我们站在收银台前，叉着腰同时摆出翘首以待的姿势，又默契地一同摸口袋。收银小姐开始不耐烦地催促。
“没带钱”我略微心虚且无奈，只有抛出这简单的三个字。
收银小姐的脸立刻拉得老长，笑容像铜板画一样僵硬地定格在她脸上。
在她决定把我们俩扣押或者卖掉之前，一只手把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收银台上。
我转过身，看见陈意安托个篮球站在我面前，柔软乌黑的刘海遮住了好看的眉眼。收银小姐的脸色立刻阴雨转晴，好像刚才扮母夜叉吓人的不是她一样。
对陈意安道完谢，走出冷饮店时已经是傍晚。
我站在门口张望着小深，陈意安仍旧没有收敛起他的笑：“吃霸王餐还理直气壮。行呀！”
我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陈意安摸了摸我的头，再冲我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后骑着单车离开。
我一边抱怨着小深的不知所踪一边拉着拉拉准备走，却发现拉拉一直不正常地低着头。两腮绯红，样子像只沾了腥的猫。
“鱼鱼，那个你认识陈意安？”她问我。
“哦，那个呀。他是我们文学社社长。”我回答。
“嗯，那个……鱼鱼，你……以后不要理他好不好？”拉拉语气微有娇嗔地说。
“为什么？”
拉拉低下头，想了很久，最后在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她轻轻说：“因为我不喜欢他。”
“哦……那好吧。”我认真地点头。
拉拉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那时的我们，过家家般单纯地生活，连欺骗与信任都十分简单。
FIVE
在离高考还有五个月的时候，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高三，我在早晨7点闹钟响到没电后懒懒地起了床。尽管我知道这样大好的学习时光去与周公约会是多么令人神共愤的一件事，但不知道怎么的，近日对无止境的学习与做题产生了抵触情绪。
我挎着包，走到教室窗前，因为生来对老班的畏惧并没敢去敲门。在门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见小深棱角分明的侧脸。此刻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认真地听讲，而是在一张白纸上轻轻地重复写着一个字，嘴角扬起笑，像个孩子。
我走近，很清楚地看见整张纸上都是拉拉的名字。
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从喉间不可控制地涌出来，我没有进教室，怕打破里面的气氛，转身离开。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用脚尖摆弄花圃里一朵开得过分张扬的花，泪水夺眶而出，路上的行人向我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但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互不相识，所以彼此释然，再怎么样同情怜悯，转过身后我的世界终究与他们无关。
就在这样的时候一张与小深同样阳光灿烂的笑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赶忙收起眼里的忧伤，点头微笑示好后准备掉头离开。
陈意安从背后叫住我问：鱼鱼，怎么，没去上课呀！逃课？
没，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我狡辩。
他看着我的脸，眼神像只狡黠的狐狸。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学校走。我当然殊死抵抗，他却反擒过我的双手。力道用的很好。不会感觉到疼痛，却又无力动弹。
我们在楼梯口与焦急寻找我的拉拉和小深四目相对.
我急切的甩开紧拉在我手腕上的大手,不置可否的想要说些什么, 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拉拉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态站在原地看着我,忽然转身离开.小深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拉拉,最终还是尾随拉拉离去.
我们坚守十多年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友谊被陈意安莫名其妙的钻了一个口,可悲的慢慢龟裂开来.
SIX
尽管我写了多封道歉信,但拉拉始终没有再和我说话.
实际至今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就算是她误会我和陈意安手拉手在校园漫步,又何以给我们十多年的友谊判处死刑.
拉拉毅然选择住校,看着她搬着被子走进宿舍,痛楚从心口蔓延开来,她是否真的如此的厌恶我,连每天上学巧合碰面的机率都千方百计的避开.
小深也随着拉拉住校了,每天早晨带着早点在宿舍楼下大喊拉拉的名字,他也不再和我说话,偶尔需要从我的位置边走过时也显达那样小心翼翼.
陈意安会在每天早读前来找我聊天,有时还会带一块蛋糕,我也摆脱对他的偏见,饶有兴趣的与他聊天,高三是段炼狱般的日子,而我不想把自己弄的太孤单.
有次打了早读铃陈意安才离开,我微微含笑走进了教室,拉拉用眼睛轻轻扫了一眼我手里的草莓蛋糕,捧着书大声读起英语来.
"fish,false(虚伪)"
原本喧闹的教室忽然变的安静,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我.
我脑中忽然一片轰鸣,头皮发麻,虚伪!拉拉说我虚伪!她说我虚伪!她居然说我虚伪!
误会像扯不完的线头,越扯越多,谁说误会不需要解释,只是现在解释会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SEVEN
我不再挽回与拉拉小深的友谊,既然你们可以这样弃我不顾,我又何必对着你们的背影,自讨没趣.
终于在那么一个没有老师的晚自习,拉拉因为椅子坏了不小心跌倒在地,本是再小不过的意外,所以个个都在奋笔疾书的同学们并未多加留意,在拉拉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忽然开始大声的笑,笑的花枝招展,拉拉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之后满脸通红的愣在原地,我仍旧不停的笑,好似要将她所赠我的伤痛都在顷刻间还给她.
拉拉很快走到我面前,脸依旧红着,她眼里含着泪,愤怒的扬起手.
"啪"的一声,她的手掌准确无误的落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我用手擦了擦脸,准确的抓住拉拉的头发,对准她的脸想要还击.
拉拉大概没想到从前那个凡事都要依着她的我居然会还手,惊的愣在原地,瞪着眼望着我,忘记了抵抗.
但我的故意伤害最终还是未遂,小深的手及时的架在我的手腕上,他冲我喊,鱼鱼,够了,你疯了吗?
噢,上帝,你有听到吗?我喜欢了十年的男孩,以前总会追着我跑要糖吃的男孩,送给我鱼的钥匙真诚的说要去离赤道最近地方的男孩,他说我疯了!
鱼鱼,你疯了吗?
EIGHT
拉拉,还有小深,我为你们低到了尘埃里,可却无法开出花来,最初的误会让我们以挑剔的眼光看待对方的一切,所有的美好也随之泯灭,我的嘲笑她的巴掌终于把所有的美好打碎,留下青春的伤口,满地潋滟.
那晚以后,我把座位搬到了教室的角落,终年没有阳光直射的地方,用书将自己座位围的严严实实,透过中间的一条缝隙看黑板,偶尔睡小觉,更多的时候是奋笔疾书,迎接高考.
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很好只缺烦恼,但看到拉拉与小深嬉笑并肩从窗边走过时心里仍会大块大块的痛.
为什么明明已经释然了,心底还会沉淀大块的阴霾?
我想你们呀,因为你们的离开,我的心才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做悲伤.
NINE
后来才懂得了,高考不过是个拟声词,综合了欢呼,呜咽,已及更多.
高考后的夏日,我穿着蓬松的睡衣,到门卫室去领通知书,忽然在那么多的通知书里赫然看见两份同样的信封,上面写着拉拉和小深的名字,地址是来自海南一所大学.
我低下头,摇摇头笑了笑,拿着自己的通知书转身离开.
在走出门卫室的时候我与同样来领通知书的小深撞了满怀.
小深从地上捡起我的通知书,看了看信封,满脸惊愕的问:"鱼鱼,你为什么去哈尔滨?"
我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小深旁边的拉拉,蓄了长长的头发,一直背对着我,看不到表情.我从钥匙环上卸下那个鱼形钥匙扣,放在小深手里,然后小声对他说:"因为那里离赤道很远很远,全年都很冷,像在北极."
说完后我迅速转身离开,没有看见拉拉转过身时悲伤的表情,小深很快的从背后追了过来,拉住我的手腕轻声说,鱼鱼,对不起.
我挣脱他的手,对小深莞尔一笑,小深,你知道吗,自从那晚你说我疯了以后,你就没有什么再对不起我,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再对你形成依赖.
离开拉拉和小深,我一路小跑时听到街角里传来张瑶甜美的声音.
Love you and love me/从不曾忘记/和你在一起的甜蜜/love you and love me/从不曾怀疑/你是我永远的惟一/可是忽然仿佛回不去/像只迷途在北极的鱼
忽然想起儿时拉拉在翻看一本画册上太平洋迁徙的鱼群的时候对我说,鱼鱼,如果你是那种鱼,一定要记得回来的路哦.
I miss you/ where you going/想念曾经/最温暖的海底.
眼角有微凉的液体漫溢出来,我用手轻轻拭去.
拉拉,小深,你们在赤道是否会想起我在北极落寂的脸.
收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