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英叹了口气。又一次,蜀绣作品被人误当成苏绣。
这么美的东西,现在根本没多少人知道。30多年前,当吴玉英刚迈入蜀绣的大门时,她就被最传统的衣锦纹针法迷住。然而随着时代变迁,这种蜀绣独有的针法,因为少有人掌握,逐渐失去市场,眼看要被扯断了。
作为蜀绣的省级代表性传承人,吴玉英坐不住了。她带着徒弟整理出108种衣锦纹针法的绣片,之前从来没有人做这件事,费时费力又耗材,旁人都觉得我傻。此刻的吴玉英,迫不及待要把这种独有技艺拉出冷宫。但如何将其真正绣到大众的现实生活中,成了她难以解答的困惑。
吴玉英的焦虑是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保护与传承的缩影。如果说吴玉英所从事的刺绣技艺至今仍具有市场价值,那摆在更多非遗传承人面前的则是更为尴尬的困境,甚至对一些非遗传承人而言,生存都是难题。
为了寻找突破口,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非遗传承人在这两个月齐聚上海。他们在上海大学美术学院、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的课堂上,试图寻找让古老技艺焕发青春的新途径。
从2015年起,文化部会同教育部实施了非遗传承人群的研修、研习、培训计划,这是提高非遗传承人群在当代的传承能力和创新水平,推动非遗走向生活的新举措。目前,全国已有78所高校参与此项计划,在十三五期间预计培训10万人次。
像吴玉英这样的非遗传承人,正在跳出自己苦守多年的圈子。
手艺人跟生意人不一样?
缂丝攒竹嵌玉石屏风是我复制完成的,所以才有机会站在殿里拍照。王建江展示了好几张他在故宫寿康宫正殿与自己作品的合影,言语里满是自豪。
2013年,故宫博物院第一次引入70多位社会人才修复文物,王建江作为缂丝世家的第六代传人,第一次被请进宫修文物。他觉得,能够参与修复,是对他们缂丝世家技艺的高度认可。
由于缂丝必须纯手工完成,一件作品往往需要好几月才能完成,更加精细的甚至需要几年。周期长,耗力多,工艺极其复杂,因此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这也意味着,缂丝面对的只能是小众市场。
我们手艺人,跟生意人不一样。这是王建江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么多年,除了外出修复文物、参展,只要在家,他就在缂丝机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吆喝,吃亏也就亏在这里。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负责非遗研修项目的主管闵杰老师接触过不少非遗传承人,在她看来,不懂市场,是大多数非遗传承人的通病。
在手工业逐渐式微的当下,传承人反复强调我们跟他们不同的背后,是对工匠精神的坚守,也是对市场接纳的无奈。
吴玉英时常想起刚进成都蜀绣厂的日子。用她的话来说,上世纪80年代的蜀绣厂还是很俏。当时的导游和司机都愿意拉着外宾去蜀绣厂兜一圈。厂里接的大部分都是外销订单,效益好,很多人挤破头也想进厂学手艺。尤其在计件制改革后,吴玉英花了40天完成的《蜀宫乐伎图》收入一千多元。那可是80年代啊!吴玉英至今犹记当初的兴奋。
而曾经作为御用织物、看起来不接地气的缂丝,也不是没有尝过市场带来的甜头。
上世纪80年代,大量日本和服腰带的订单纷至沓来,诱人的利润使得苏州大批人纷纷涌入缂丝行业,家里若是女儿在做,妈妈都来跟着学;妻子在做,丈夫也来搭把手。在鼎盛期,缂丝腰带的年产量可达数万条以上。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供大于求、良莠不齐的窘境,行业迅速垮掉。王建江回忆:当初很多腰带都亏本卖了,值三四千元的只卖一两千元,有些人的腰带现在还积压在手里。
作为从黄金时代走过来的人,王建江坦言确有落差,看到大家都不做了,做出来的东西也难卖,也想过干脆放弃。
放弃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2006年,苏州缂丝织造技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9年,缂丝作为中国蚕桑丝织技艺入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家族的中坚力量,王建江觉得自己依然有责任将缂丝技艺传承发扬。
然而,缂丝技艺的认知度却依然小众。他难过的是,即使在苏州,也有不少人完全不知缂丝。曾经村村做缂丝的苏州,会此技艺的大概只剩下三四百人。
王建江开始带着缂丝机和作品在全国各地参展,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让缂丝这项技艺被更多人了解。
现实却让王建江颇感困顿。在展会上,大部分看到他面前缂丝机的观众都会疑惑:这不就是织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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